2010年6月6日星期日

台北夜雨


一如所料,飛機到達台北上空時,窗外一片迷霧。機翼的指示燈閃著藍光,令我不能分辨哪是閃電哪是燈光。第二次到台北,仍是下著雨的夜晚。在入境檢查磨蹭了好些時間,呆然地推著手推車,在桃園機場左顧右盼找公車售票處,卻沒想到看到認識的臉孔。手執名牌的呂仁,竟然在接機處等我。

「咦?我沒想過你會來啊!」我相當訝異,呂仁卻帶著微笑,給我這個驚喜。本來我也不知道如何乘巴士到台北市區,打算邊走邊找,呂仁便特意開車來載我一程。路途上,我以蹩腳的國語跟他聊香港和台灣的種種,車窗外雖然灑著雨,車廂中卻是有趣的話題。其實我沒告訴呂仁我的航班資料,他卻能憑蛛絲馬跡找出來,可見他的推理能力真不是蓋的!

飯店位於捷運忠孝復興站附近,跟車站只有兩分鐘的步程,還有SOGO、便利店和不少食店,我想東區應該是除了台北車站附近外另一個投宿的好選擇。翌日早上十一時,我便乘捷運往科技大樓站跟高普、冬陽和寵物先生吃午飯,之後出席推理作家協會年會。高普為了答謝咱們替他的新作《魔霧》寫推薦,做東招待我們。

我們光顧的是一家叫杏子的日式豬排店,據說是日本九州的店子,在台灣開分店。菜餚相當美味,讓顧客自己磨芝麻弄醬汁的做法很新鮮,配合嫩滑的豬排肉,感覺十分豪華。店子是冬陽推薦的,真是個好介紹,有機會再到台灣一定要再吃一次。在此感謝高普請客,也再替他打一下書,有興趣看看「混搭」風的懸疑恐怖幽默科幻作品,就不要錯過他的《魔霧》。席間我們聊過很多推理、出版、寫作的話題,最記得的是當高普說起下部作品的字數時,我們其餘三人也嚇了一跳。預祝他出版順利,也期望寵物先生快推出新作。

一時多到達年會會場,跟很多舊雨新知見面。比起去年,這一次的年會熱鬧得多,也許因為座談會一次祭出五位本土作家(雖然嘉振因傷缺席,結果只有四位),特別令人注目。年會五時多完結後,協會成員和有出席的入圍作者便往一年一度的年會聚餐。聚餐聊得很愉快,也有很多趣事,像我的國語實在不靈光,於是問林斯諺我用英語跟他談行不行--他的女伴笑說當然可以,我才想起斯諺去年出版了英文的哲學論文,我這個問題真失禮(笑)。期間還跟冬陽談過不少推理創作的話題,另外最意外的,是有機會跟傅博老師談了好久,當中更勞煩了冬陽、知言和秀霖翻譯,傅博老師笑說:「我又是說國語,冬陽又是說國語,怎麼你只聽懂他的啊?」抱歉傅博老師,我的國語聽力不好嘛,我想您聽我的國語也聽得辛苦吧(爆)。至於談話內容我會另外撰文,因為當中關於推理的話題很值得討論。

散席後本來打算乘捷運回飯店,沒想到知言說順道,可以載我一程,感謝感謝。車上還有秀霖和哲儀(我應該沒記錯?),路程不長但我們都聊得很高興。四人之間的閒聊滿有趣的,尤其我們用上多國語言交談,國語混英語加義大利語(呵,當然不是我說的)。回到復興南路的SOGO前,天正下著毛毛雨,週六晚上東區很是熱鬧,令人想起週末的銅鑼灣,不同的是台北的道路寬闊得多,沒有香港那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。

翌日中午,我在東區蹓躂一會後,便跟卡蘿會合(對,早上在飯店看NBA,太陽輸了,唉)。因為沒有計畫,當我說出「我想去淡水看看」,卻沒想到害苦了沒帶外套,只穿一件Polo衫的呂仁,真不好意思。三人搭上捷運,三十分鐘後便到達正下著雨、遊人眾多的淡水鎮。其實在星期六我還不知道淡水在哪兒,但我就是覺得這種沒計畫、隨意的觀光更有驚喜。淡水車站大概是仿古的建築,紅色的磚牆十分有特色。在路上,我看到不少旗幟,上面寫著「馬偕日」,我便問馬偕是誰,卡蘿答:「是一位在淡水建醫館的傳教士。」
「是什麼時代的?日據前?清朝?」
「唔……不大清楚。」
「總不會是去年吧。」(爆)

沿著淡水老街走去,感覺有點像五十年前的街道,不過這感覺並不強烈,因為台北市區裡也有很多舊式樓宇,已經令人回想起香港那些消失得七七八八的騎樓式建築。然而經過一所夾在兩幢平房間的小廟時,卻令我產生很大的興趣。這座叫作「晉德宮」的廟宇,供奉的是「黃姓將軍」。我們三人也看不出所以然(我還忖度是清初國姓爺手下之類),後來翻查一下,原來祭祀的是寧死不降清廷的明末禮部尚書黃道周。我們繼續走,沿途有很多食店和紀念品店舖,淡水的魚丸大概特別有名,所以魚丸之類的店子特別多。由於天氣差,下著雨,我不敢胡亂吃東西,否則這兒該是個美食天堂。

來到淡水信用合作社前,這大樓抓住我的視線。歐洲的設計和旁邊的建築很不同,到底是仿古的設計,還是真正有數十至一百年歷史的大樓呢?在牆壁上沒找到任何告示。後來回到飯店,我特意調查一下,發覺原來是二次大戰前的建築,不過當時的樣子只有兩層,看來現在的模樣是後來加建而成。離淡水信用合作社大樓不遠,便是香火鼎盛的福佑宮,當我看到它的匾額是用LED製成,大白天像東京新宿的酒吧招牌閃著彩虹般的顏色,我便哭笑不得。同一時間,旁邊有TVBS的記者在報導,原來當天有淡水居民發起運動,抗議淡水老街的重建過劇,沒有保留老街的特色。看來香港面對多年的問題,台灣也同樣發生。經濟的確是社會的重要議題,可是,如果為了拼經濟而忽視了一些人文價值,到頭來發覺失去時便無法補救。



經過碼頭和郵政局後,我們來到淡水禮拜堂。歌德式建築加上尖塔,為淡水這地方中西合璧的特質注入強力的元素。資料說這教堂建於二次大戰前的三十年代,屈指一算,也有八十年的歷史了。教堂旁邊是滬尾偕醫館,就是馬偕博士來台後開設的醫院,有百多年歷史。這兒有詳細的介紹,也讓我知道馬偕並不是去年來台的(笑)。原來這醫館是全台灣第一家西式醫院,如此說來,這位馬偕博士的功績實在偉大,也難怪淡水到處也是他的雕像和紀念館。之後我們經過一家小小的魚丸博物館,裡面有展出一些老舊的漁業器材,也有介紹淡水魚丸等等。不過,最微妙的是三樓放了展板介紹1884年中法戰爭的淡水之戰,我順著戰爭史一步一步看下去,在清軍勝利後卻突然變成如何製魚丸……

離開淡水前,我們還到過紅樓參觀,不過天氣不好,而且仍未到黃昏,所以紅樓並不太紅。另外,由於淡水的紅毛城較遠,所以未能去看看,有點可惜。回到台北,跟一眾友人集合,到了居酒屋吃晚餐。栞剛從澎湖回來,想不到我反而收到伴手禮的黑糖糕,真的很感謝。在聚會見識了著名的酒聚實況,笑鬧中過了三小時。回飯店前先跟寵物先生回家拿點東西,也因此有幸一窺大物作家的住處(笑)。台北的住宅區真的很寧靜,晚上十時左右已經沒半個人影,香港就連凌晨三時也未必有同樣的環境。

下了幾天的雨,天空終於放晴,可是我要回港了。問過飯店的職員,知道機場巴士站的地點,找了找,賣票的歐巴桑主動幫忙。跟她聊了幾句,問過巴士的班次,她說我還有時間可以逛一下,於是找拖著行李,到SOGO的地庫走了走,買了一些土產。回到巴士站時間尚早,再跟歐巴桑談起來,她相當熱心,跟我介紹台灣的景點和美味的鳳梨酥的賣處。巴士的行程比我想像中短,四十多分鐘便到達桃園機場,在公路上我還看到圓山大飯店,陽光之下的景色很優美,我只能慨嘆一句這種好天氣跟我無緣就是了。

這次旅程中,相當感激台灣的各位友好幫忙,有機會我一定會答謝大家。物質的收獲不多,但精神上、知識上的得著相當豐富。呼吸著異地的空氣、接觸過不同的文化、擴闊自己的眼界,這些經驗,都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。這幾天的體驗滋養我的血肉,希望這些啟發在將來能演化成不同的意念。也希望,將來到台灣時會遇上晴天--當然我亦不敢奢望是了。